▍文 仲若辛
▍来源 公众号辩护人Defender
“公安局长31万、政委10万、交警支队长33万”，明码标价。2019年的4月初，一篇披露原河南省信阳市公安局局长李长根卖官的文章在网上流传。文章信息来源于河南省漯河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一份判决书。
判决书显示，2006年至2014年李长根任职信阳市公安局局长期间，至少有30名信阳市公安系统的人直接或间接向李长根行贿以获取职务调整，涉案人员覆盖了信阳市的所有区县。每逢节日、生日或当李长根家属来到信阳时，他们便频繁造访李长根的办公室，李长根长年居住的信阳宾馆701室更是成为他们钱权交易的隐秘场所。
2016年4月14日，李长根因受贿630余万元，被漯河中院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人民币50万元。李长根已于2016年10月20日在狱中去世。
信阳市委宣传部门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表示，当年对30余名行贿人员采取了不同的处分措施，有的被警告，有的被降职，有的从实职岗位被调到虚职岗位，也有的得到了宽大处理。至于具体处分情况，因为“是内部机密文件，不便对外公开”。公开信息显示，信阳市公安局目前12名党委成员中，有3人在李长根的卖官名单上。
太阳底下无新事。十多年前的2007年，卖官新闻也曾发生在安徽阜阳。据中广网当年报道，2007年1月底，安徽省阜阳市中级人民法院腐败窝案相继作出一审判决，阜阳中院先后三任院长尚军、刘家义、张自民被判入狱。这三位院长连续主政阜阳中院十几年。记者赴阜阳调查获悉，尽管买官卖官行为随着判决的公布而曝光，但一些行贿的法官却毫发无损，仍然戴着买来的“乌纱帽”。有人行贿15次，竟然还连任法院院长。界首市法院院长何涛、颍上县法院院长李松涛等，在媒体持续追问后最终被免去法院院长职务。
十多年过去了，买官市场从安徽阜阳转战河南信阳，买卖标的从法院院长变成公安局局长。他们有一颗为人民币服务的心，宁愿花钱也要操持中国的公平正义大业。但既然是生意，赚钱就成了目的。《中国新闻周刊》的上述报道提到，“买官花了钱，势必还要往下卖官把钱捞回来，这可能导致整个公安系统的连锁反应。”
这样的把做人民公仆做成生意，确实令人惊诧，可看看宝莲古寺的生意，又觉得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醒世恒言》第三十九卷，有个故事叫《汪大尹火焚宝莲寺》。说的是，在广西南宁府的永淳县，在城外有个宝莲寺。该寺建自元末，房廊屋舍有数百间之多，田地千倾，香火旺盛。宝莲禅寺除常规的焚香拜佛祈福之外，还有一个祈男得男，祈女得女的子孙堂，只要壮年健康妇女，在寺中住上七日，便可得子嗣。如此一来，那寺中每日人山人海，好不热闹，布施财物，不计其数。原来寺中僧人，外貌假作谦恭之态，却是十分贪淫奸恶。妇女所住净室虽然紧密，但有暗道可入，待妇女熟睡，和尚便来轮番奸宿。后来县里来了个祖籍福建泉州晋江的县官，叫汪旦。汪县长设计用两妓女深入淫窝，赚得真相，搜着金银无数之后，将百余和尚斩首，将宝莲寺一把火烧掉。
宝莲寺的生意令人称奇，和买官卖官似乎大不相同，不过考究起来，却也有几分相似。
一是那冠冕堂皇的幌子。故事里说，“惟有宝莲寺与他处不同，时常建造殿宇楼阁，并不启口向人募化，为此远近士庶，都道此寺和尚善良，分外敬重，反肯施舍，比募缘的倒胜数倍。”卖官的，也有同样的幌子，对买来的官，任命也走正规组织程序，甚至不惜将买官之人，在媒体上打造成“铿锵玫瑰”“女包青天”“警营铁汉”等等。
二是都有旁门暗道，这是勾当之所在。宝莲寺里有供和尚深夜进出的地洞，李长根有个信阳宾馆701。做生意都有这么个地方，譬如，赖昌星也有个红楼。
三是羞于出口。故事里说，有人问那妇女，当夜菩萨有没有显灵啊？“也有说梦佛送子的，也有说梦罗汉来睡的，也有推脱没有梦的，也有羞涩不肯说的”，这和那些买官的岂不一样，有哪一个，敢承认自己的公安局局长、法院院长是买来的呢？所以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不足为外人道也。
都是生意，大抵如此。
有意思的是，信阳李长根判决书曝光后，有个籍贯信阳的媒体人，向信阳官方申请信息公开，拿在任的买官局长说事，后来的情况是，此人微博被禁言，李长根的判决书也从官网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2019年4月12日的《华夏时报》，报道了原北京网信办原副主任陈华因贪污罪受贿罪获刑9年的消息。关于受贿罪，文中说，陈华利用担任北京市委宣传部外宣办主任科员、网宣办网管处副处长、处长等职务便利，为天狮集团有限公司、国家电网有限公司、中国国电集团公司、李某等企业和个人在互联网信息管控等事项上提供帮助。2006年至2018年间，陈华非法收受上述单位和个人给予的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约105万元。
“在互联网信息管控等事项上提供帮助”，就是这位网信办副主任的生意。
所以文章没了。
原来都是生意。
参考资料：
①中国新闻网：信阳30余人向原公安局长行贿咋处分？当地：文件涉密不公开，
https://www.shobserver.com/news/detail?id=149651
②中国网：行贿15次竟连任法院院长最新消息：两人已受处理
http://www.china.com.cn/law/txt/2008-04/09/content_14603846_2.htm
③华夏时报：北京网信办原副主任陈华获刑9年 曾收受天狮集团贿赂 提供信息管控
https://news.sina.cn/gn/2019-04-12/detail-ihvhiewr5167796.d.html?vt=4&pos=3
④中广网：安徽法院院长：行贿事实曝光乌纱帽照戴
http://www.cnr.cn/bgt/daya/200803/t20080331_504749599.html
⑤冯梦龙编，《醒世恒言》第三十九卷，《汪大尹火焚宝莲寺》，长春出版社，1995年4月第1版，第675-68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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