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仲若辛
▍来源 公众号辩护人Defenders
春天来了，阳光暖人，万物复苏。有代表建议取消寻衅滋事罪，有委员呼吁取消政审避免株连。最高检又出台文件，保障律师执业权利。一切似乎都灿烂美好起来。受此影响，我给身在湖北某监狱的前公安局领导写信，也没忘了让他强健身体，让牙齿多晒太阳。
话是这样说，但几天以来，遇到的人、遇到的事，却让人难有好心情。
1
上海的徐老师，是一个厅级局长的爱人，既是申诉人，也是委托人，前几年委托我代理申诉。虽然胡局长本人也认为申诉材料写得很好，但安徽高院、省检察院还是驳回了申诉。关于涉案财产的处理，经过我们共同努力，安庆中院听证两次，安徽高院复议听证两次，终于扳回一局，安庆返还了两百多万。胜利是暂时的，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
徐老师年过七旬，一直身体不好，甚至不能乘几小时的高铁。去年年底又阳了，身体更加虚弱。前几天她给我发信息，让我去上海一趟。本以为她是要找我聊聊案件的情况，后来通话才知道她是感觉到不知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要向我交代后事了。
我赶紧订了第二天的车票，结果第二天一早她又进医院了。说医生告知说话最好不要超过20分钟，让我把票退了。我期待着，期待着在这个春天里，和她见面好好聊一聊。
2
辽宁大连的一个老同志，看照片大概也有七八十岁了。2018年因上访被判刑11个月，罪名正是前几天代表建议取消的寻衅滋事罪，2019年大连中院驳回上诉。大连检察院、辽宁省检察院及最高检察院都驳回了他的申诉，他去各级法院申诉，没人受理，现在被大连警方限制人身自由。据他说，大概两会后才会重获自由。
他发来信息说，“我已历经五年的刑事申诉，甘苦自知，一言难尽！从一审至今一直未有律师真正介入本案，我希望仲律师能代理我的刑事申诉案件，我信仼仲律师的专业能力，结果如何不必过虑，迫切需要能将程序走到底！最高检已不让我进入，最高法本部也不让我进入，让我到第二巡回法庭，通过挂号信邮寄的刑事申诉材料，最高法笫二巡回法庭拒收已被退回。我希望的方式是刑事申诉＋控告，也希望能有媒体关注此案！以我一人之力抗衡国家机器实在是力不从心，但我不会放弃，会坚持到底！很希望有正义感的律师介入！”
他一直在问律师费要多少。我说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没有希望，这种案件改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有的地方已经不收材料了。考虑到老人家实在不方便来回奔波，我给他推荐了一个大连同行好友，但愿能满足老人家把程序走到底的愿望。
3
湖南怀化的一个七十多岁的女同志，几年前被当地以寻衅滋事罪拘留逮捕，后来法院判了个破坏生产经营罪。她以前是怀化市城区74家燃气网点个体经营户之一。2010年10月1日，怀化市政府牵头将三家燃气公司以及市区的74家个体燃气经营网点重新整合，由三家公司统一集中经营，配送网点每配送1瓶液化气就给予原74家网点经营户5元的分红。
2017年8月31日下午，她发现有网点违规跨区域销售“黑气”，就联合原74家网点的一部分人来到这个液化气站现场，并报案请求燃气主管部门派工作人员到现场取证、执法。在执法人员未到场前，为避免相关证据灭失，她和其他网点经营户将车辆叫停。为防止证据灭失，她钻入了运气车车底，民警到场后将她带离。第二天，警方以其扰乱燃气站正常单位经营秩序为由对其行政拘留十日。两年后，警方以寻衅滋事罪立案，后以破坏生产经营罪判刑一年三个月。
后来她申诉到当地中院被驳回，申诉到省高院没有回音。再申诉到当地检察院，也被驳回。
破坏生产经营罪是一个轻罪，实践中较少遇到。我翻开张明楷的《刑法学》一看，张明楷用了将近三页的篇幅论证她这种情况不构成破坏生产经营罪。
而且，法院认定的受害人，也就是那个液化气站，也出具情况说明，说“液化气站和74家燃气户是合作关系，导致当天事情的发生，就是一起普通合作中的纠纷，并没有给公司带来任何损失。”
可是就在昨天，她发来刚收到的省检察院的申诉结果通知书，驳回了申诉。
4
今天早上，刚打开手机，就看到朋友圈一条讣告。“我是苏世敏的女儿，我母亲苏世敏于2023年3月3日早上7点8分仙逝，享年60岁……”苏老师的微信还在，可人已经不在了。
苏老师是一个职务案件当事人家属，这几年她为丈夫喊冤的事，多次和我交流。逢年过节的，她还会发个祝福信息。查看之前的聊天记录显示，她给江苏省政法委督导组递交材料，案件已进入再审程序。很可惜，案件尚无结果，她的人却没走出这个春天。
5
春天来了，又到了开会的季节，空气中弥漫着开会的气息。那些被J车跟着的车，那些一时被逼停在申诉路上的人，都亲身感受着这气息。
活在春天，感受春天。
呵，我们活在春天里。
2023年3月6日记于金陵扬子江畔
| 上一篇： 仲若辛丨纵有疾风起 人生不言弃 |
| 下一篇： 仲若辛丨为争取二审开庭而斗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