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仲若辛

▍来源 公众号辩护人Defender

Long Long Ago，有一部高仓健主演的日本电影，叫《幸福的黄手绢》，讲的是一个感人的爱情故事。

男一号勇作是个性格倔强的煤矿工人，因失手将一名寻衅滋事的流氓打死而被判刑。身在监狱，勇作非常想念自己的妻子光枝，但又害怕耽误妻子的生活和前途，便主动提出与妻子离婚，还真心实意劝她改嫁。

后来，勇作终于要刑满释放了，临行前他给光枝写了一封信，说如果她还没有与他人结婚，还在等待着他的归来，就在家门前的旗杆上挂上一块黄手绢；如果他回家时没有看到黄手绢，就将远走他乡。

“近乡情怯”。当勇作怀着忐忑不安的矛盾心情远望家门，非常高兴地看到家门口的旗杆上竟然

挂满了黄手绢。

前几天我从高法三巡申诉立案回来，想起了这个黄手绢的故事。那天去申诉的案子，是一个二十五年前的杀人案，被告人那时是我同龄人，也是1992年大学毕业，也是在上海读的大学。他读上海医科大学时候，我应该就在上海的政法学院。如果不是刚参加工作几个月就卷入一起杀人案，接着被从重从快枪决，他现在也可以带着孩子家人看天看海仰望星空。可惜造化弄人，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23岁。

在三巡登记时，窗口工作人员先是拿出一张绿色的表格让我填。填好交给她，她对着电脑核对了一下信息，然后问：这个案子以前到北京去申诉过吗？是的，被告人年迈的父亲曾经去过。其实，被告人的父亲以及两个姐姐已经申诉了二十多年了。

得到确定的答复，工作人员又拿出一张表，说刚才的表不行，让我重新填。这一次，表的颜色，从绿色换成了黄色，抬头也变成了“续访人员登记表”。

填好这张黄色的表，交给窗口工作人员，这时我在想，审查案件的法官面对一张黄色的登记表的时候，估计和面对一张绿色的登记表心理是不同的吧？他还会仔细审查吗？

高法面对大量的各地申诉案件，从流程上繁简区分，程式化的设计显然是为了提高效率，正如那食堂的师傅把菜分门别类分别装筐，为的就是便于打理。但我的忧虑是，会不会萝卜多了不洗泥？

登记表的颜色从绿色变成了黄色，这也许是个不好的信号呢。从三巡出来，惴惴不安，期待，又不确定，我这心情，和勇作对黄手绢的期待，竟是如此相同。

不同的是，黄手绢给勇作带来的是福音，爱情终归于完满。而我手里的这张黄纸片儿，也许寓意正好相反。

此种担心，一方面源于我前几年屡战屡败的申诉“战果”，另一方面，则源于近日胡大法官的讲话。

前几天二巡庭长胡云腾说，“正义会迟到，但可能也会缺席。因为人的司法能力确实有限，错案的发现存在偶然，不要寄希望于错案纠错机制的确立，最可靠的还是源头预防。而且冤假错案永远是被动的，因为我们没有精力去复查。”

可惜的是，在刑讯逼供尚未禁绝的今天，源头，也不总那么可靠。

如果不寄希望于错案纠错机制的确立，那我们该寄希望于什么？

如果你们没有精力去复查，那那些陈年冤案，还将继续雪藏？

我手里的这张黄纸片儿，究竟是幸福的黄纸片儿，抑或是无奈的黄纸片儿，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冥冥之中，我看到碎了的黄纸片儿在风中摇曳，

Flying，Flying，Fl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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