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张满。图/律师仲若辛个人微博
1989年云南大理一家四口被杀，8年后同村村民张满被认定为杀人凶手，判处无期徒刑。申诉22年后，张满案再审开庭，获当庭宣告无罪。
▍文 财新 黄雨馨
▍来源 财新网 2022年01月28日
与“杀人犯”的标签作斗争27年后，年近77岁的张满终于等来无罪判决。2022年1月28日，张满故意杀人案在云南省大理州中级法院再审开庭。据辩护律师介绍，中午12点30分，曾被认定为杀害一家四口的凶手张满，获当庭宣告无罪。获知此消息，张满的女婿把提前准备的鞭炮摆好，等待迎接岳父回家。
“除夕可以不放鞭炮，今天一定要放！一放村里人就知道我平反昭雪了。”张满说：“从50岁到77岁，我想这一天想了这么多年，就想让法院告诉亲戚朋友，我张满不是杀人犯！”
让张满略感遗憾的是，他的亲属获得的庭审旁听名额只有五个，许多关心、帮助他的亲友没能当场见证宣告无罪的那一刻。“法院说年底案子多，我的案子安排在一个能容纳20多人旁听的法庭，坐不下那么多人。”张满说：“20多年前的两次庭审，我都被认定是杀人犯，屋里可以坐上百人，好多亲戚朋友都来听了。法院现在装修得比以前更大、更好了，我终于要翻案了，为什么不能安排一个大的法庭？”
灭门惨案
一切源于1989年云南大理的一桩灭门案。当年12月14日晚，大理下兑村村民王学科及妻子和一双儿女四人遇害。
5年后，1994年12月28日，与王学科同村的张满被警方收容审查。1996年8月29日，张满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逮捕；12月20日，大理州检察院以张满犯故意杀人罪，向大理中院提起公诉。
1997年3月26日，大理中院一审认定张满杀害了王学科一家四口。判决书称，张满因与同村村民王世明有积怨，从而产生了杀害王的长子王学科进行报复的恶念，1989年12月14日晚，张满潜入王学科家中，趁王学科不备将其击倒并杀害，并将尸体抛人水井之中，随后，张满将王学科之妻赵丽英、其子王高能、其女王高田杀死后逃离现场。
法院认定，张满杀人手段特别残忍，情节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极大，本应依法严惩，鉴于本案的实际情况，应酌情考虑从轻处罚。据此，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张满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对这一结果，大理检方和张满均不服。检方认为张满没有任何的从轻情节，应当从严惩处，张满则坚持“没有杀人，遭到刑讯逼供”，双方提起抗诉和上诉。1999年9月14日，云南省高级法院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再审宣告无罪
从55岁到76岁，张满申诉了近22年。
2000年4月10日，张满在监狱向最高法院申诉，未获回复；2002年10月21日，云南高院其驳回申诉，维持原判。
经过两次减刑，张满由无期徒刑减为有期徒刑19年。2011年9月17日，66岁的张满因高血压、心脏病、肝病等，办理了保外就医，回到家中。2015年3月，张满再次向云南高院申诉，但云南高院拒收其申诉状。2018年3月19日，张满刑期结束。出狱后，律师仲若辛、刘长帮助他继续申诉。
2018年4月，仲若辛向云南省检察院提交刑事申诉书。5月30日，云南省检察院立案复查张满故意杀人案。
2019年11月13日，云南省检察院作出刑事申诉复查通知书。检方称，复查认为原生效裁判认定张满故意杀人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申诉人张满的申诉理由部分成立，予以支持；向云南高院提出再审检察建议，建议重新审理。
2021年12月13日，76岁的张满终于收到了云南高院发出的一纸再审决定书。
财新注意到，张满案原审一审、二审以及此次再审，辩护律师均为其做无罪辩护。他们认为案件疑点众多，指向张满作案的证据链不完整。辩护律师表示，有大量现场勘验收集在案的证据与张满个人特征不符，如案发现场的血足迹等。作案工具方面，案发现场发现的带血的石头、菜刀和锄头把等物证上留有大量指纹，但指纹经鉴定均不是张满的。此外，现场因打斗留下的头发、烟头、纽扣等，经过鉴定与张满并无联系。
财新获悉，张满案此番再审，辩方的观点均获法庭采纳。
昭雪后的期盼
张满告诉财新，获判无罪后，他对于这起案子还有期盼。
“希望公安抓到真凶。我翻案了，说明我不是凶手，这个是定调。谁是凶手？凶手在哪？一系列新问题又摆在公安面前。”张满说：“人家死了一家四口，抓住了真凶，才能对死者家属有一个安慰，给社会一个交代，是不是？”
张满还表示，希望有关方面对故意伪造证据，办假案、错案的人追责。他自述，1994年12月20日，也就是案发5年后被抓走，遭到了严重的刑讯逼供。
张满还称，为了让他做出有罪供述，公安机关在1994年至1996年间多次以涉嫌故意杀人、妨碍侦查等为由将其子张银锋、其妻张玉吉收容审查。
“对我一家是迫害，对王学科一家是欺骗，我们两家都是受害者。办案人员心中是有数的。”张满说：“人心是一杆秤，谁好谁坏，自有公论。公道让村里人去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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