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朱明勇
▍来源 作者新浪博客 2013年3月12日
新年的钟声还在回响，团圆的喜气依然未减，又一批人已经动身去看望聂树斌的父母，我也在默默关注此事，但我没有捎去问候，我担心身为律师的问候会让无助的老人依稀看见法治的光芒，但继而带来依然是漫长的锥心刺骨的疼痛失望。看到聂妈妈和康妈妈的背影，我想起自己去世的母亲，世上再没有一个我唤作妈妈的人了，世界上最疼我的人走了。而对于聂妈妈和康妈妈而言，世界上她们最疼爱的人走了，那个唤作她们妈妈的孩子没了。我的母亲是幸运的，她一辈子生活在青山绿水中，她甚至没来及看到她曾经浣衣洗被的大沙河早已变成了污浊的垃圾场，而聂妈妈和康妈妈何其不幸，她们一次次亲历比环境污染更加可怕的司法黑暗和人心的肮脏，遥遥无期的等待，迷雾重重的真相，她们只能一直在与儿女阴阳永隔中寸断肝肠。
2005年4月聂树斌案被曝“一案两凶”后，2005年3月，河南商报、中国青年报、法制早报、南方周末、北京青年报、新京报、京华时报等全国数十家媒体披露：2005年1月18日，河南省荥阳市公安局索河路派出所干警抓获河北省公安厅网上通缉逃犯王书金。王书金供述其曾经多次强奸、杀人，其中一起是1994年8月，在其打工的石家庄市液压件厂旁边的一块玉米地里，奸杀了一个30多岁的妇女。
一案激起千层浪，那一年，一大批关注该案的学者、知名律师及社会人士就“聂树斌案”以及该案反映出的刑事诉讼的问题召开研讨会。研讨会向最高人民法院和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发出《关于尽快启动聂树斌案再审程序的呼吁书》。《呼吁书》称，全体与会人员认为，王书金对其实施强奸、杀人的情节供认不讳，其供述及指认与聂树斌案强奸杀人的证据材料高度吻合，该证据足以表明聂树斌案在事实和证据上存在重大疑点。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长时间不予启动再审程序，严重损害人民法院公正司法的形象，严重损害人民群众对人民法院的信任。为此，与会者郑重呼吁：人民法院立即启动聂树斌案再审程序，对本案及相关的王书金案全面、公正地进行审查检讨，依法作出正确判决，以践行“依法治国”的理念，兑现“司法为民”的承诺。
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帝王时代，我们多少还可以寻觅到一丝温情和曙光。缇萦救父，汉文帝当年就去除了肉刑法。武则天看到骆宾王的讨武檄文“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不禁动容。在依法治国的今天，这样笔势浩荡、智略辐辏的呼吁却换不来河北高院的半点实质性回响。河北高院，你们有什么资格可以这样睥睨天下从未消失的正义呐喊？那些热浪滚滚的呼声响在晨曦，响在日暮，响在呼唤法治的每一个春天，那些摄人心魄的呐喊越过山谷，越过大海，就怎么穿越不到你们装聋作哑的耳边？
二千多个个日日夜夜之后，树叶绿了又黄，而要查明真相的聂案还是一纸渺茫。没有断不了的案，只有不肯纠错的心，没有冲破不了的桎梏，只有舍弃不了的乌纱。说什么“正在复查，很快出结果”，等愁白了头还不能够；道什么案件时日已久，难以查证，难道侦破一个目前还有很多证据链条存在的案件真的那么举步维艰吗？被害人不在了，聂树斌不在了，但王书金在，几乎以秒杀的速度破案的侦查人员在，那些荣膺多种光荣称号的侦查人员、检察人员、审判人员还在，他们都已经贵为英模了，一个真相呼之欲出的案子怎么到了这里就裹足不前了呢？谁不能查明这个案子，请谁从荣膺的称号里腾出位置来，让那些有胆有识的去施展拳脚。那些屡获嘉奖的办案人员，谁可以问心无愧高枕无忧入眠？也请你站出来，亮相于公众监督的舞台。这个案子从法律技术上来看，根本不存在迷雾重重，迷雾重重的是司法体制的群鸦蔽天。在河北高院，死去的不仅仅是至今不能安息的两个年轻的生命；在河北高院，是死去的正义把还能查清的真相给奸杀了。聂家的申诉、康家的申诉、王书金案的二审——三条线索，像三条溪流一样，都汇集到了河北省高院。但是河北高院死死挡住了正义的闸门，任凭卑处一隅的聂家康家哭喊哀嚎，法院还是叫人民的法院，国徽还是鲜红的国徽，法治在河北高院静静躺在灰尘满地的案卷中，冰冷的没有一点生机。河北高院以“拖”字不变应万变，闭目塞听，河北高院的做法，是比真正罪恶还要机巧的罪恶。河北高院，你们高高挂着的国徽为你们的巍然不动的静默感到羞耻；河北高院，你们名衔的人民二字为你们的久拖不决的漠然感到羞耻。每一个人命关天的案件都关乎着几家人几代人的兴亡，你们戴着人民的国徽，请记得那是人民的嘱托，侦查人员、检察人员和审判人员不要那么急于画上此案已破的句号或者邀功请赏的感叹号！请你睁大双眼，拷问良知，淬炼信仰，多看看那些个悬而未决的问号。在每一个午夜梦回的夜晚，多想想那些瞪大了惊恐的屈死的冤魂双眼。
春天里，曾让我有短暂的欣喜，我以为在这满目苍夷的司法体制中可以看到病树前头万木春，那些让人觉得可以真相大白的信号一再释放：管用而有效的法律，既不是铭刻在大理石上，也不是铭刻在铜表上，而是铭刻在公民的内心里；没有个案公正，哪来司法公正？聂树斌案被耗掉的是正义更是民心；而事实上，面对最高人民法院的复函，面对律师、家属以及公众的追问，河北省高院对于疑点重重的聂树斌案的处理方式依然是的“拖”死人不偿命。面对此状，有的律师深深一叹要去疗伤，有的握紧拳头血脉喷张，有的律师亦庄亦谐抒篇章……法治春天的征程太漫长，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多少律师洒泪战场。泪花中，我们欣慰那些铿锵的玫瑰绽放，北海征战，险象环生，有的律师不顾北海浊浪滔滔，义无反顾，纵身一跳；有的惊闻同行遇险，星夜赶到。没有哪个律师生来是死磕派，没有无良的法庭必然滋生不出“无良”的律师，“规章只不过是穹隆顶上的拱梁，而唯有慢慢诞生的风尚才最后构成那个穹隆顶上的不可动摇的拱心石”。我们这些法律人宁愿自己的身躯碾碎在法治建设的路上，不愿再看到聂妈妈们“不啼清泪长啼血”。即使我们啼血换来天下苍生的不啼泪，那么这样的啼血亦是值得的。百川连注，众脉俱开，气吞山河。前方，尽管黑暗，但不孤单；道路，尽管泥泞，尚能登攀。清泪和鲜血滋养的法律人性格浸透了辛辣悲凉的味道，或许不那么合有些人的口味，这本不是法律人与生俱来的脾性，是一种百折不悔的追梦信仰。当聂妈妈们不再落泪，我们再相约春天：酌瓢泉而共饮，长歌相答， 极论世事。
又一个清明就要到了，还有什么比那一纸平冤昭雪的判决更适合祭奠九泉下不能安息的一个个屈死的亡魂呢？如果你觉得这是个暖春，请拿出一些温暖人心的举动吧。
| 上一篇： 陕西4死5伤杀人案：嫌犯称杀人了 妻儿连夜出逃 |
| 下一篇： 乐平冤案律师团的声明 |
